用“持久战”取代“速决战”
——再谈老年人的癌症晚期问题
一般来说，发达国家以65岁以上为老年人，发展中国家以60岁以上为老年人。衰老的进程因人而异，老年人群的划分只具有相对意义。有个说法叫“天寿癌”，比如我见过一个年近九十的农村老人，一向非常健康，从不看医生，直到临终前几个月逐渐丧失食欲、消瘦，但除厌食外，没有多少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最后很安祥地去世。他的胃里有两个晚期肿瘤，老人也无疑是死于癌症，但患者是在享受了“天寿”后平和离去的。
癌症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癌变可根据机体免疫功能等内环境的状况，即可以快速发展，也可以缓慢发展或处于相对静止状态，甚至有潜在逆转的可能。癌症并不像医生说的那么可怕，即便晚期的癌症都有很多保持稳定不发的，尤其老年人的病情进展相对年轻患者要缓慢，恶性程度相对较低。他们在自身感觉方面比较迟钝，且多数恶性肿瘤的发生发展并没有典型的征兆。从某种意义上说，长寿者无痛苦地死于“天寿癌”，可能不是一种坏的终结。所以，老年人如有可能，最好保持正常的生活状态，而不是轻易去打破肿瘤与机体间的平衡对峙状态。现代医学也在悄悄更正观念，将癌症列为“可控疾病”。我记得还有一位老人，今年七十八岁，脸色红润、健康，细问之下，体内也查出肿瘤，此外还有着十几年的糖尿病和高血压病的病史，曾经跌坏腰椎一次，脑梗发作两次，总之是在查出肿瘤后，继续带着各种疾病，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他抱着“由他去”的态度，不害怕，也不着急。
1999年初，陕西省公路局机械厂离休干部张某被诊断为胰腺癌，大夫决定做胰腺切除手术，按医院的说法，患者术后能活几个月到半年就很不错了。患者坚决拒绝手术，经朋友介绍，请我为之治疗。我根据病情，药物加减变化，开中药服用三个月后，患者疼痛缓解，全身黄疸减退，精神好转，症状基本好转。又坚持治疗两个月，去医院检查，身体基本正常。后来一晃八年过去，期间单位几次组织老干部体检，张某一切基本正常。后来老人活到90多岁而寿终，病情再未复发。胰腺癌是老年人发病率较高且影响较大的恶性肿瘤。除此之外，还有肺癌、前列腺癌、食道癌、胃癌、大肠癌、肝癌、膀胱癌等，老年妇女还易患乳腺癌、子宫癌和胆囊癌。我见过太多的老年癌症患者，其实并没有过于难以忍受、严重影响生活状态的症状。但如果他一旦经过了几个化疗的疗程，消化功能必然大幅减弱，仅终日呕吐一项，就给医生出了天大的难题——患者肠胃不能吸收药物里的有效成分，这真是很令人头痛的。有些医生强调早期筛查。早期发现可能会给一部分人带来康复，但若干多余的诊疗，也为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和损害。很多激进的抗癌治疗，在我看来更是没必要的，甚至是有害的。一味地追求肿瘤局部的消退而不顾及全身情况，往往适得其反。老年人大多存在多个基础疾病，一旦出现某一个脏器的急性损害，接着就会引发连锁效应，导致多脏器功能衰竭，救治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财力，往往结果仍不如人意。无论手术是否“完美”是否“成功”，老年恶性肿瘤患者都有较高的术后死亡率（大多就在一两个月内），这也是众所皆知的现实。
我们都知道医学界有“五年生存期”这个概念，但据我观察，手术后能不复发的患者很少。用西医的话讲，高龄因素预示着术后的不良转归，如果合并其他疾病，则会增加更大的风险，与年轻人相比，五年生存率也就更低。我经常被患者家属带到各类医院，带到肿瘤、慢性病、重症监护病房等相关科室，看到患者身体多处布满了很多管道，连接着一些维持生命的仪器设备，仍然在积极地救治，直到生命终结。“死者为大”是中国人的传统观念，病人或家属会要求医生做一切可能的努力，而且医院方面也认为不尽力治疗，似乎就没有尽到责任，但救治能否奏效，却少有人理性面对。在相当多的情况下，医院里的各种治疗，仅是安慰家属的形式，难以改变肿瘤的自然病程，甚至事与愿违。能做到稍微改善患者症状、延长一些生存期。还有一些老年患者，医生认为非常必要给予进一步有创操作以挽救生命，家属因为家庭经济状况不好等因素，拒绝治疗，结果回到家中后，却并没有像医生预判的那样患者病情恶化，反而延长了生存时间。所以，外科干预措施对老年人应该如何决策，确实需要家属认真斟酌。在费用方面，近十几年来医疗高费用不断攀升，也让病人越来越觉得生不起病。一些新特药物价格到了离奇的地步，但疗效却不明显，许多患者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最后还是一场空。现在的慢性病和老年病患者，多是中西药混用，西药少则4～5种，多者10来种，中药方剂也趋于药味多、用量大，目的是想尽快治愈所有的病症，但却找不到重点，只治枝叶不治根。我常年在观察我经手救治的老年危重症患者，同时也在反复思索：如果病人不做介入性检查，只是保留调养状态，其生存时间和生活质量是否能更好一些？我对自己治疗恶性肿瘤的临床经验也曾进行过分析和总结，个人认为，准确辨证是成功施治的前提和保障，在古方基础上灵活化裁是取得疗效的关键所在。我总告诉老年患者，如果单独应用西药治愈的病，就不需要再加用中药，能单独应用中药治愈的病，就不要再加用西药。中药方也要注意配伍和用量，不要因症设药，治无重点。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生活方式也是重要的。如果患者的精神率先崩溃，低落的情绪同样可以影响患者的免疫功能。恶性肿瘤本身是慢性消耗性疾病，营养对患者非常重要，同时也要适当锻炼，劳逸结合，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对实现“带瘤生存”非常重要。现代的恶性肿瘤，古代多以“瘤”“积聚”等命名。“瘤”，就是“留”，表示一个停滞、积塞的意思，在中医典籍里，有精辟的解释：“瘤之为义，留滞而不去也。”强调了邪毒在机体某处的稽留。想要不停滞不稽留，就须脏腑藏泄有序、经络气血畅达，这也是逐邪攻毒外出、防止癌积形成的关键。“带瘤生存”思想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遵循辨证论治和整体观念，调节机体达到正邪相对平衡状态，使肿瘤细胞长期处于相对静止、休眠、“无精打采”的状态。恶性肿瘤的病因非常复杂，但是，正气不足，机体免疫功能低下，是发病的关键因素之一。人之一身，不离气血，气血不调，则百病丛生。正气不足，就容易造成邪毒稽留。《医宗必读》所云：“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所谓“大风吹倒无根树，伤寒偏死下虚人”。中医药在攻击肿瘤的同时更侧重扶助人体正气，提高免疫功能，抵抗肿瘤细胞的进一步扩散，使肿瘤生长缓慢或缩小，另一方面也在不断调整机体，适应新的内在环境。总之，恶性肿瘤不仅仅是一种单一脏腑器官的疾病，而是一种转移性疾病，对于老年人的癌症手术，一定要有别于正常人群，不能过于积极，不能急于冒进。对于老年患者的治疗，最重要的就是确定治疗目标，治疗目标不同，采取的治疗手段就有明显的差异。最好用中医药发挥扶正驱邪的优势，两者结合，不但治疗癌症，更有利于机体的恢复，达到全面整体治疗癌症的目的。在治疗过程中，医者应该时时注意顾护患者的脾胃之气，重建脾胃功能，培本固元，扶正祛邪，以尽量防止肿瘤的复发与转移。临床实践证明，坚持中医学的整体观念、辨证论治，可以有效改善老年癌症患者的症状，提高其生活质量，使越来越多的中、晚期肿瘤患者得以延长生存期，使带瘤生存成为他们得以继续生活的正常状态。（收稿日期：2021年11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