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患者进门之后跟我说:“要不是你这是中医诊所,如果是西医诊所、甚至是中西医结合诊所,我就没有兴趣来了”,这是地道的中医粉! 有一位老中医,得了哮喘,经西药输液治疗了几个地方效果不佳,又特别担心使用激素后产生依赖性,经熟人介绍找到我,见面就说只有你这纯中医我才信任。我谨遵中医的传统流程给他进行四诊、辨证、立法、处方,然后征求他的意见,问他这样做满意吗,他认为很到位、地道,无可挑剔。之后他又说,磁共振、化验血、过敏源等全都检查一遍了,西医说了,已排除了肺癌、肺包虫病过敏反应和肺结核等病,其他没问题,就是个喘。我问他,你也信这个?他说,科学咋能不信,起码也起个参考作用。我回答:如果我也信了你说的,那咱俩的中医无形中就都不纯了…… 如果说,一般的肺部疾病疾是量变,那么,肺癌就相对是质变。量变和质变的区别就好比烧有底火的一锅热油与一锅着火的油。热油离开火源就会降温,而着火的油即便离开火源,必须具备几个条件才能灭火、降温 ,除非那一锅油 燃烧殆尽。至少,现代科技手段(西医)在类似这面的发现和鉴别上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因为几十年来,我用的是纯粹的中药防治疾病。表面上看是纯中医,但我治疗疾病的思维,坦率地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引鉴西医的精华和成就,不仅仅是拿来作参照,而是力争让两者在“灵魂”或“神”的层次达到水乳交融。客观地评价中西医,不能怕伤了中医的纯正而拒绝海纳百川和与时俱进。早年我抵触西医,后来正视、并高度重视学习西医,再后来就是引用借鉴西医的灵魂,把其作为中医之外、同行业却不同“理、法”的重要参照系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把其当成是“边缘中医”“另类中医”和“互补中医”。 中医、西医、民族医,除了从业者的责任心之外,就是文化背景导致的专业自身的优缺点,各有短长和利弊,不过是所占比例之大小而已。所以,与其说我是为学西医而学西医,倒不如说是与时俱进、紧跟时代步伐融入这个现实社会之中。因为从用电、化肥农药、汽车到电脑、手机、空调、生化制品、西医药物器械,等等这些划时代的工业电子生化产品的最初来源,几乎没有不是西方发明的泊来之物,尤其是这些东西的基础理论。试问,哪一个现代人能彻底抛开由这些生活常识和通用之物组成的环境(西方要素化)而“返璞复古”生存?如果真的视而不见,那不是麻痹了,就是没有勇气或智慧去面对! 如今对中医的界定或共识,就是用中医理论指导运作的实践活动才是中医。事实上,之前有不少民间医生根本就不识字也不知道中医理论,照样能或依循祖传的一招半式,或自己搜集整理总结别人的经验,确实也能防治某些疾病,有些还很有效。尽管其中不乏大量的揣测性、偶然性、甚至是冒险性,但对医学来说既具有创造性和不断地向前推进性,同时也带有因为一招半式的成功而认为是普遍真理、胆大妄为的腐朽性(理论的创立形成与完善,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克服和降低由这种腐朽性造成的危害,换句话说,理论是达成的一种有限性的共识或磨合出的一种有限性的公理,用来制约和规范思维行为的盲目性)。早期的草根医生或原始的中医队伍基本上是这样形成的。这些从业者的行为正如吃饭、睡觉、排泄等属于本能或好奇心而并不一定清楚其中的道理一样,就使得怎样做是一回事儿、解释和讲道理则是另一回事儿。日积月累,干的人多了,看法有别、争鸣共识、总结升华的人也就多了,把原本一盘散沙的社会某些个人的兴趣、天赋特长逐渐演化成了一个专业群体,伴随着时间的积累和技术、理论不断在传播期间区域性的扩张或收缩,大家都在口传心授的传承中摸索着。 随着更多智者、更专业的佼佼者出现,更多的解释与经验也就升华、固定成为了某些规则性、禁区化等理性内容,这就是道理,也就是又能反过来指导中医实践的理论。只要医疗活动不中断,这显然不是哪一个人的智慧和能力所能完成、完善的。譬如,中医经络学说体系的构建、六经辨证、脏腑辨证、卫气营血辨证、八纲辨证等理论和推拿、针灸、用药法则,应该都是这样形成的。飞机的航空线路是根据特定的气候条件和地理特点等客观条件进行划设的,经穴本身就相当于人体上不同的“航空线”,其所处位置和结构特点的本身就代表着其功能的差异,哪些地方敏感重要,哪些地方迟钝次要,有些地方放一块儿石头就影响很大,有些地方有一座山也影响甚微(在其内而近者,虽小而大,在其外而远者,虽大而小)。发现总结升华的人多了,看似一个个孤立的岛屿,通过横向、纵向的整合就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比较成熟或相当成熟的则被遵奉为经典。 中医理论的本质是倾向于哲学的哲理,是无数医者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感悟总结的道理。这与西医的结构功能理念的医学理论几乎是很少有交集的(东西方公认的粗糙解剖学如头颈、躯干、上下肢等除外)。 这种结论,其实也是在有意无意地与西方工业革命之后的文化、尤其是西医理论作以比较之后得出的。对于中医理论,哲理根源或解释包容能力,基本上是公推《易经》为典范。《易经》的基本精神是,随着时间空间的无限沿革,世界上没有绝对永恒固定形质的东西存在,所有现实存在的形体区别、本质区别,都可归结到阴阳上。最小的是阴阳合成,最大的也是阴阳合成,阴阳合成一个最大的太极(无极限之大是其特征)。能够区别和研究的东西都是因为阴阳组合不均而造成的“浓度差”,看待一切具体问题的最后,都要并入到直指本质、“感而遂通”的阴阳大一统范畴。即,格物致知,都是源自于对自然的取象比类,所有的形象质都是通过阴阳这种“虚拟之象”或“抽象之象”进行比较鉴别的。正反结合、上下结合、左右结合、内外结合、大小结合、整体着眼、局部着手……即《易经》看问题,在“得到你想得到的、享受你已得到的”的同时,还要想到它的反面“哪些是不能要和该放弃的”,这样才能使目的与目的的稳固时间长短统一起来,兼顾人的目的之外的自然之目的。 鉴于阴阳是相对的,在具有可比性的条件下才能成立的、动态的、可大可小的、无处不在的、远近都密切关联的、整体统一的,所以阴阳的本质是抽象的,而功能是完备的,机制上是互控的、尤其是可以横向跨越形象、种类和超越时空范围的。这明显有别于西医具体结构之象的理论,如分子、原子、组织器官等层次分明、结构“固定”、联系上呈纵向、直接、机械、线性的内涵。所以,逐渐形成定格、仍在完善发展的中医理论,多数倾向于哲理,而其实践经验、感悟总结之理论(本能、好奇心、经验的产物),基本上都是对阴阳哲理实际操作上的灵活运用和发挥。 如果把西医比作牛顿力学,那么,中医就相当于量子力学。二者是适用于不同领域又紧密联系一起的、统一的东西。自由落体、万有引力是宏观的,引力波、量子纠缠则是微观的,只是适用于不同的物质层次或状态,其表达应用的方法不同而已。 中西医,只有更好没有最好,并且会随情景不同而选择应用时各有所短长。我觉得中医从业者,有条件的前提下,应该在基本搞清中医精髓的基础上,再弄明白西医的理论和那部分伟大成就,非常有必要,到了一定阶段,却能出现两者如鱼得水般的互补、互动、共存、均可继续升华之功能。如此,才能堪称是“大中医”。 以前对于中西医结合这种说法,人云亦云还能接受,现在细品起来还真有点儿不准确,换句话说,狮虎兽和虎狮兽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便给“结合”以广义的内涵,谁在先谁在后,谁为主谁为次,谁为体谁为用,是为我所用还是我为人所用。是拿来主义的生拼硬凑,还是有目的、有原则的灵活取舍。再者,结合、组合与整合、契合仍存在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中医要旁采西医,必须是在中医本行纯熟得心应手的前提下再去寻找扩大它的外延譬如西医,这是中西医结合。相反,西医要利用中医,须在精通西医这行的前提下再去涉猎中医,这是西中医结合。否则,不是囫囵吞枣,就是强食不化,不但无益,反而会贪食伤正气、伤身体。或者,中医、西医,干脆对立起来,互不承认,或熟视无睹,听任其自生自灭,或互相诋毁攻击,这不是掩耳盗铃,就是唯我独尊。 中西医结合的最高境界是“大中医”。大中医不是新中医,新中医强调与时间赛跑,而大中医追求的境界是兼容和适中“正好”。 |